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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德富丨东汉的一场废立风波,邓太后,安帝元,清河
2024-05-21 05:29:17
陆德富丨东汉的一场废立风波,邓太后,安帝元,清河

东汉安帝元初六年(119年),邓太后下诏“征和帝弟济北、河(he)间王子男女年五岁以上四十余人,又邓氏近亲子弟三十余人,并为开邸第,教学(xue)经书,躬自监(jian)试。尚幼者,使置师(shi)保(bao),朝夕入宫,抚循诏导,恩(en)爱甚渥”。邓太后对邓氏子弟的爱护,集中在“近亲子弟”身上,疏远者不在此列。有意(yi)思的是,她对刘氏宗室子女的爱护,同样有差别。

汉章(zhang)帝育有八子,分别为清河(he)王庆,和帝,济北王寿,河(he)间王开,千乘王伉,平(ping)春王全(quan),城阳王淑,广宗王万岁。到元初六年时,千乘、清河(he)、济北、河(he)间四王均有后代在世(shi)。但是,邓太后却只征召济北、河(he)间二王的子女入京。

千乘王的情况比较特(te)殊。千乘王伉及其子宠“父子薨于京师(shi),皆(jie)葬洛阳。子鸿嗣,安帝崩,始就(jiu)国”。既然(ran)刘鸿在安帝崩后“始就(jiu)国”,且此前的千乘王父子都葬在京师(shi),则刘伉、刘宠、刘鸿三人似(si)均未就(jiu)国,一直住在洛阳,邓太后自然(ran)不用征召他们。至于清河(he)王这边,次子祜已被(bei)立为安帝。至元初六年时,其二子虎威、常保(bao)早已亡故,但延平(ping)继嗣为王,仍然(ran)在世(shi)。此外,清河(he)王庆尚有数位女儿,其中不乏(fa)年幼者。那么,邓太后为何不将清河(he)王的后代征召至京呢?

这要从安帝即位之(zhi)事说起。元兴元年(105)冬(dong)十二月,和帝崩。和帝留有二子,长子胜(sheng),次子隆(long),均非邓太后所生。邓太后择立少子刘隆(long),是为殇帝。邓太后临朝称(cheng)制。延平(ping)元年(106年),刘胜(sheng)被(bei)封为平(ping)原王。邓太后舍胜(sheng)而立隆(long),一则“以皇子胜(sheng)有痼疾,不可奉承宗庙”,再则“贪殇帝孩抱”,自己可以名正言(yan)顺地控制朝政。后者才是最主要的因素。

延平(ping)元年八月,殇帝夭折。臣(chen)僚们以为刘胜(sheng)的疾病并不严重,于是纷纷属意(yi)于他。不过,既然(ran)此前抛弃了刘胜(sheng),此时若再行立之(zhi),恐怕会引起他的怨恨,邓太后不能再作此想。而且,她对刘隆(long)能支撑多久,起初心里(li)并无把握,故而预(yu)先作了准备(bei)。当殇帝即位之(zhi)初,和帝的三位兄弟清河(he)、济北、河(he)间三王各(ge)自回到封国,邓太后把清河(he)王的长子祜留在京师(shi),“欲(yu)为储副(fu)”。未几(ji)殇帝崩,邓太后与其兄车骑将军邓骘定策(ce)禁中,以十二岁的刘祜为和帝之(zhi)嗣,是为安帝。

刘祜被(bei)立为帝,并不是偶然(ran)的。据说他居清河(he)邸舍时,舍中曾有神异之(zhi)象,且年少好学(xue),为和帝所称(cheng)。这大概已使刘祜占据一定的优势。不过,最重要的因素则是“清河(he)王子年少,号精耳[聪]”,聪敏(min)固然(ran)重要,年少更重要。这样一来,邓太后可以继续控制朝政。

邓太后是东汉有名的贤主,被(bei)时人称(cheng)为汉之(zhi)“文母”。然(ran)而,太后临朝毕竟(jing)是皇帝幼弱时的非常之(zhi)举,事属权(quan)宜。永初三年(109年),刘祜十五岁。此年正月庚子,“皇帝加元服(fu)”,意(yi)味着安帝可以亲政视(shi)朝。郎中杜根、成翊世(shi)即上书请求太后归政。这触犯了忌讳,惹(re)得邓太后大怒,于是“收执根等,令盛以缣(jian)囊,于殿上扑杀之(zhi)”。杜根幸为人所救(jiu),得以逃生,成翊世(shi)则坐抵罪。

邓太后为了能够专权(quan),对安帝也(ye)颇为笼络。延平(ping)元年十月,清河(he)王庆薨,邓太后“赐(ci)龙旂九旒,虎贲百人,仪比东海恭王”。李贤注云(yun):“旂有九旒,天子制也(ye)。”可谓备(bei)极哀荣。次年,邓太后又“分清河(he)为二国,封庆少子常保(bao)为广川王,子女十一人皆(jie)为乡公主”,对刘庆的儿女们同样照拂有加。及至永初三年,庆嗣子虎威薨,无子。邓太后又立乐安王宠子延平(ping)为清河(he)王,以奉其祀。此外,邓太后以族孙邓褒(bao)尚安帝之(zhi)妹舞阴公主,以弟邓弘为安帝授读《尚书》,以安帝皇后阎氏戚属为邓弘之(zhi)妻(qi),这些都是邓太后拉近与安帝距离的手段。

然(ran)而,邓太后与安帝之(zhi)间还是产生了嫌隙(xi)。《后汉纪(ji)·孝安皇帝纪(ji)》云(yun):“初,上少号聪明(ming),故太后立之(zhi),后有不可意(yi)”,所谓“不可意(yi)”即不称(cheng)意(yi),表明(ming)邓太后对安帝已经心生不满。《后汉书·邓骘列传》说“帝少号聪敏(min),及长多不德”,从安帝亲政以后的所作所为看,确(que)实多有“不德”之(zhi)举。不过,安帝与太后在归政问题上出现矛盾(dun),可能才是后、帝之(zhi)间产生嫌隙(xi)的关键所在。安帝成年以来,对于亲政的愿(yuan)望自然(ran)也(ye)更为强烈。对于邓太后的专权(quan),他可能也(ye)心存不平(ping)。安帝身边的亲近之(zhi)人,如乳母、妻(qi)子、外家等,或许还会在其中推波(bo)助(zhu)澜(lan)。如此以往(wang),后、帝之(zhi)间产生嫌隙(xi)是不可避(bi)免的。

由此再看元初六年邓太后召济北、河(he)间二王之(zhi)子女入京,唯独(du)弃清河(he)王庆的后代于不顾,恐怕就(jiu)与后、帝之(zhi)间已生嫌隙(xi)大有关系。当然(ran),这只是问题的一面。另(ling)一方(fang)面,如果联系到元初年间宫廷内的废立传闻,则邓太后征召济北、河(he)间二王之(zhi)子女入京,似(si)尚有更深一层的用意(yi)。

安帝元初年间,宫中曾一度传闻安帝将被(bei)平(ping)原王刘得取代。《后汉书·孙程列传》记载:“时邓太后临朝,帝不亲政事。小黄门李闰与帝乳母王圣常共谮太后兄执金吾悝等,言(yan)欲(yu)废帝,立平(ping)原王德(得),帝每忿惧。”邓太后临朝时,李闰、王圣等人经常对安帝说,太后之(zhi)兄邓悝等人打算废他而立平(ping)原王刘得。这引起了安帝的忿恨与恐惧。《后汉书·邓骘列传》的说法略(lue)有不同:“及太后崩,宫人先有受罚者,怀怨恚,因诬告悝、弘、阊先从尚书邓访取废帝故事,谋立平(ping)原王得。”则废立之(zhi)事乃由受罚之(zhi)宫人揭发于太后崩殂之(zhi)后。这两处记载并不矛盾(dun)。大概太后生前,废立之(zhi)事就(jiu)已在宫中私下流传,被(bei)小黄门李闰等人探知。及太后崩,安帝当政,众人已少有顾忌,受罚之(zhi)宫人遂将此事公开。

宫中所传邓悝兄弟欲(yu)行废立之(zhi)事,当非实情,确(que)可称(cheng)“谮”称(cheng)“诬”。邓悝兄弟贵为外戚,权(quan)倾一时,但擅(shan)行废立乃悖(bei)逆不道之(zhi)举,人臣(chen)岂(qi)敢轻易怀思。况且邓氏一门长期处于权(quan)力高(gao)层,饱经人事兴替,对于高(gao)处不胜(sheng)寒的政治风险,自有深切的体会。观其平(ping)日(ri)深自畏(wei)惕,言(yan)行谦让恭谨,所谓“功成身退,让国逊位”,谅亦不敢出此。不过,废立非寻常小事。无端捏造废立传闻,关乎性命,似(si)无人有此胆量。因此,李闰、王圣等人的说法,也(ye)不会是空(kong)穴来风。安帝成年以来,对于亲政的愿(yuan)望愈发强烈,由此引发与邓太后之(zhi)间的矛盾(dun),导致(zhi)邓太后对安帝心生不满。在此情况下,邓太后打算废安帝而立平(ping)原王得,也(ye)是合(he)乎情理的。

邓太后有废立之(zhi)思,不免要征求邓氏兄弟的意(yi)见。因此,邓悝等人虽不敢擅(shan)行废立,但不代表他们不知情。这些情形被(bei)李闰等人探知,遂播弄于御前,引起安帝的忿恨与畏(wei)惧。最终,被(bei)推到前台的是邓悝兄弟,矛头指向(xiang)的却是邓太后。碍(ai)于邓太后的身份,且此时已经崩殂,李闰、王圣等人只能将罪名归到邓悝兄弟的头上。这样的移(yi)花接木,乃是出于政治斗争(zheng)的需要。

元初六年六月,处于废立传闻中心的平(ping)原王刘得亡故。恰在此年,邓太后征召济北、河(he)间二王之(zhi)子女至京。这恐怕不是偶然(ran)的巧合(he)。明(ming)末清初的学(xue)者尤侗对此曾评论说:“(太后)既见安帝失德,后征济北、河(he)间以备(bei)不虞,此其先识远矣”,洵为有见。太后征召济北、河(he)间王子入京,就(jiu)是为了废立作准备(bei)。可资类比的是,顺帝时皇后之(zhi)父梁商被(bei)宦官诬陷,罪名正是“欲(yu)征诸王子,图(tu)议废立”,可见皇帝在位时忽然(ran)征召诸王子进京,往(wang)往(wang)被(bei)认为是废立的前兆。因此,邓太后征召济北、河(he)间二王子女入京,更深一层的用意(yi),当是从中考察(cha)合(he)适的帝位人选。既然(ran)如此,安帝本为清河(he)王之(zhi)子,则清河(he)一系的延平(ping)不会在考虑(lu)之(zhi)列,且刘庆的下一代只剩下女儿们,自然(ran)也(ye)不必征召。

这些王子征至京师(shi)后,宫内确(que)实再度传闻有废立之(zhi)事。此次卷入旋涡的,是河(he)间王之(zhi)子刘翼。《后汉书·章(zhang)帝八王列传》云(yun):“蠡吾侯翼,元初六年邓太后征济北、河(he)间王诸子诣京师(shi),奇翼美仪容,故以为平(ping)原怀王后焉(yan)。留在京师(shi)。岁余,太后崩。安帝乳母王圣与中常侍江京等谮邓骘兄弟及翼,云(yun)与中大夫赵王谋图(tu)不轨,窥觎神器,怀大逆心。”明(ming)末清初的王夫之(zhi)对邓太后多有批评,说她“视(shi)天位如置棋,任其喜(xi)怒”,其表现之(zhi)一便是“宠平(ping)原王翼,欲(yu)废帝而立之(zhi)”。王氏所说,于史书确(que)有以下线索可寻,一则,邓太后“奇翼美仪容”,说明(ming)她对刘翼特(te)为留意(yi);再则,刘翼被(bei)封为平(ping)原王,继刘胜(sheng)之(zhi)嗣。刘胜(sheng)系和帝长子,本当继承帝位,却被(bei)封为平(ping)原王,嗣子刘得又是传闻要取代安帝之(zhi)人。如此一来,平(ping)原王就(jiu)成为最接近大统的位子;最后,及太后崩,王圣等人又称(cheng)刘翼等人图(tu)谋不轨,觊觎帝位。这些迹象表明(ming),在所征召的济北、河(he)间二王诸子中,刘翼确(que)曾是邓太后意(yi)中的帝位人选。

当然(ran),邓太后终究没有废安帝而另(ling)立他人。废立乃动摇国本之(zhi)举,牵涉太广,风险极大,“非常人所及”。能行此事者必为如霍光、董(dong)卓般强圉果毅之(zhi)权(quan)臣(chen),所废之(zhi)帝亦须即位日(ri)浅,根基(ji)未深者,且必待谋诸宰(zai)执、咨诸群臣(chen)而后方(fang)可。邓太后究为女主,施政近于仁义,与霍、董(dong)之(zhi)为人,终不可同日(ri)而语。她虽曾操(cao)纵过帝位人选,但与中途废立毕竟(jing)不同。其时安帝即位日(ri)久,法统已入人心,倘若邓太后擅(shan)行废立,恐会引起上下哗(hua)然(ran),甚至可能激(ji)成大变。这个(ge)后果,邓太后不能不考虑(lu)在内。

而且,就(jiu)在永宁元年(120年)的春季,河(he)西的羌人与西域的车师(shi)后王先后兴兵作乱,好不容易才恢复平(ping)静的西北边疆,再度掀起波(bo)澜(lan)。这些外部的突发情况,同样会对邓太后的废立之(zhi)思有所牵绊。

羌人世(shi)居河(he)西,东汉以来陆续归降内迁。内迁的羌人被(bei)分散在诸多的郡县之(zhi)中,“皆(jie)为吏人豪右所徭役(yi),积以愁怨”,时常遭到不公正的待遇。久而久之(zhi),他们必然(ran)要与政府(fu)或豪强产生矛盾(dun),爆发冲突。时值安帝永初元年(107年),朝廷派遣骑都尉王弘发金城等地的羌人征西域,结果羌人在途中多有叛亡,“诸郡各(ge)发兵徼遮,或覆其庐落。于是勒(le)姐(jie)、当煎大豪东岸等愈惊,遂同时奔溃(kui)”。不久,滇零羌在北地郡自称(cheng)“天子”,并纠集武都、上郡等地羌人,“东犯赵魏,南入益(yi)州(zhou),杀汉中太守董(dong)炳,遂寇抄三辅,断陇道”,朝廷对此竟(jing)无办法。直至元初二年(115年),负责征讨羌人的中郎将任尚接受虞诩的建议,利用骑兵与羌人征战,此举果然(ran)奏效。此后,邓遵等人率领(ling)南匈奴的骑兵,继续遵用此法,又派人刺杀羌人头领(ling),于是羌人或遁或降,终于在元初五年(118)基(ji)本被(bei)瓦解。

就(jiu)在次年,邓太后即征召济北、河(he)间二王子女进京,考察(cha)继位人选,为废立作准备(bei)。显然(ran),邓太后选择在这个(ge)时候重新考虑(lu)帝位的人选,其外部条件就(jiu)是持(chi)续十余年的羌乱平(ping)定,西北的政治局势得以稳固。

就(jiu)在邓太后犹豫(yu)不决之(zhi)际,西北地区的羌人再度兴兵。永宁元年春三月,上郡的沈氐种羌寇略(lue)张掖(ye),当煎种大蒙饥五等趁乱寇略(lue)金城,西北地区有再度陷入羌乱的风险。十余年的羌乱已经使得朝廷空(kong)虚,人民疲敝,现在羌人再度寇略(lue)郡县,是否会重新兵连祸结?作为帝国的当政者,邓太后不能不将这个(ge)可能性考虑(lu)在内。

西域此时也(ye)不平(ping)静。经过班超三十余年的苦心经营,东汉政府(fu)终于在西域建立起有效的统治。然(ran)而,继任西域都护任尚行事乖方(fang),不能得到西域各(ge)国的支持(chi)。殇帝延平(ping)元年,西域各(ge)地起兵反对任尚,东汉政府(fu)改派段禧为都护,并且派兵前往(wang)平(ping)叛。次年即安帝永初元年,又派王弘率河(he)西羌人增援,结果发生前述的大规模(mo)羌乱。此后,朝廷一方(fang)面忙于平(ping)定羌乱,无暇西顾,另(ling)一方(fang)面认为西域过于遥远,难(nan)以有效控制,干脆弃之(zhi)不顾。于是北匈奴趁机役(yi)使西域诸国,不断骚扰汉帝国的西部边疆。

为了遏止(zhi)边害,元初六年,敦煌太守曹(cao)宗派遣行长史索班率领(ling)千余人屯兵伊吾,以招(zhao)抚西域诸国。此举得到部分呼应,车师(shi)前王与鄯善(shan)王主动来降。数月之(zhi)后,永宁元年三月,“车师(shi)后王叛,杀部司马(ma)”,一同遇害的还有索班。车师(shi)后王的此次行动,是在北匈奴的带领(ling)下实施的。这是北匈奴对东汉政府(fu)着手西域事务,分化西域诸国的回击。他们在杀害索班等人后,又东入敦煌等地,导致(zhi)“河(he)西大被(bei)其害”。假如北匈奴、车师(shi)再进一步(bu),与羌人势力相联结,后果恐怕就(jiu)难(nan)以逆料(liao)了。

这些突发情况不能不使邓太后放缓废立的脚步(bu),必须对此再作慎重的考虑(lu)。西北地区的不靖(jing),如果再伴随着庙堂的动荡,引起内忧外困的交臻(zhen),那时候就(jiu)更加难(nan)以措置。于是我们看到,紧接着的下个(ge)月,即永宁元年的夏四月丙寅,皇子保(bao)被(bei)立为皇太子。

刘保(bao)被(bei)立为太子,意(yi)味着国本已经底定,和帝——安帝——太子保(bao)的统绪得以确(que)立。两天后的己巳日(ri),刘翼被(bei)封为平(ping)原王。君(jun)臣(chen)名分由此确(que)定。安帝的地位,暂时稳固了。不过,邓太后仍将刘翼留在京师(shi)近一年之(zhi)久,似(si)乎还留有余地,令人遐思。

当然(ran),邓太后最终并未废安帝而另(ling)立他人。建光元年(121年)三月,邓太后崩。安帝得以亲理政务。距离邓太后葬毕仅隔(ge)一日(ri),安帝就(jiu)追尊本生父母为孝德皇、孝德皇后,随后一举翦(jian)除邓氏宗族的势力,至五月丙申又“贬平(ping)原王翼为都乡侯”。这一切无不与此前的废立之(zhi)事有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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