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可(ke)能没听说过资溪，但一(yi)定吃过资溪人做(zuo)的面包。”若要资溪人自我介绍(shao)，这句话可(ke)作一(yi)个开场白。
江(jiang)西省抚(fu)州市资溪县，坐落于武夷(yi)山西麓大觉山，常(chang)住(zhu)人口仅10万左右(you)，30多年来却走出了4万多名面包师，面包业年产值近300亿元，在全国(guo)开设了1.6万家门(men)店，培育出鲍师傅(fu)、詹记、麦香村等知名品牌。
当地不种小麦、不产面粉，如何将面包做(zuo)成(cheng)主导产业？做(zuo)大农(nong)头(tou)工尾、粮(liang)头(tou)食(shi)尾，资溪面包带来哪些(xie)启示？记者近日进行了走访。
能人带动，特色产业初(chu)成(cheng)形
做(zuo)面包，资溪的资源禀赋并不好：山林环(huan)绕，80%的土地是山地。特色产业最初(chu)成(cheng)形，靠的是敢想(xiang)、敢闯、敢干的能人带动。
县城最繁华的地段建设中路，一(yi)幢(zhuang)五层小楼如今看起来不起眼(yan)，但很多资溪人记得起楼时的情景：1991年，退伍兵洪涛花了30万元盖楼，鞭炮震天响、相机闪不停，可(ke)风光呢！“洪涛哪挣这么多钱？”要知道当地山高坡陡、田少(shao)禾稀，“冬(dong)拢(long)一(yi)盆火、夏靠一(yi)丘田”，当年人均收入不到1500元。
穷就(jiu)要变，变才有路。同乡(xiang)战友张协旺曾参加过部队举办的实用技术培训班，1987年他和洪涛退伍，两人凑来1万多元，在江(jiang)西省鹰潭市开了第一(yi)家面包店。熬过创业初(chu)期，事业小有所成(cheng)，又挎着腰包返乡(xiang)继续开店。
有亲友开始上门(men)求取“面包经”。两人热情接待、倾(qing)囊相授。“学会(hui)技术，可(ke)以到全国(guo)各地去开店”“市场很大，还可(ke)以把店开到全世(shi)界”。几年下来，教(jiao)会(hui)徒(tu)弟上百人，第一(yi)批徒(tu)弟里就(jiu)有网红面包师“鲍师傅(fu)”鲍才胜的父母。
一(yi)人带一(yi)姓，一(yi)姓带一(yi)村，一(yi)村带一(yi)镇……浩浩荡荡的“面包大军”顺着鹰厦铁路走向(xiang)各地。
重点扶持，县里成(cheng)立面包办
早期，外出做(zuo)面包的资溪人以夫妻店、兄弟店等经营(ying)方式为主，做(zuo)起来不算难，倒下去也平常(chang)：筹资难，启动资金(jin)全靠东(dong)拼西凑；生活难，“白天是老板，晚上睡地板”；学艺难，“师傅(fu)领进门(men)，修行在个人”；盈利难，有人因技术不成(cheng)熟而折本，有人因安全不过关而关张……
“行业要发展，单打独斗是不行的。”把面包店开到浙江(jiang)杭州、河南开封(feng)的徐全龙说。受县里邀请，他回到资溪创办全龙艺术蛋糕培训中心，已累计培训面包制作人员万余人。引回事业有成(cheng)的外出经营(ying)者，在县里创办培训基地教(jiao)授技术，资溪县为解决行业困境，陆续出台帮扶办法。
落实土地流(liu)转政策，帮助面包户解决家里田地抛荒问题；县里小学开设寄宿(xiu)班，帮助照顾留守子女；制定行业规范，确定产品包装(zhuang)和技术标准……资溪县将面包产业作为发展县域经济(ji)的重点产业，挂牌成(cheng)立面包产业发展办公(gong)室（面包办），逐步(bu)制定落实系列帮扶措施。
筹资难，是小微(wei)企业遭遇的普遍问题。对此，面包办引导金(jin)融机构，提(ti)供“面包贷”等金(jin)融产品和服(fu)务。扬起手里一(yi)份正准备签字的资料，面包办负责人曾长华介绍(shao)：“去年7月，我们给在上饶做(zuo)面包的邓汉兴(xing)发放贷款500万元；他在上饶有13家门(men)店，出于业务扩张需求要再开10家。”
资溪县为当地面包产业注入产业引导基金(jin)近亿元，近期，又有两批八人次的1630万元额度“面包贷”到位，扶持新(xin)增门(men)店30余家。
打出品牌，实现集群式发展
资溪建设路的中段，有一(yi)家爱心面包店，如今已经成(cheng)了当地网红。于垚峰 摄
建设中路上，记者走进营(ying)业18年的爱心面包店，老板娘正忙着指挥叉车往店里搬运一(yi)台崭新(xin)的可(ke)隔夜醒(xing)发的发酵箱。这家网红小店，旅游旺季每天能有七(qi)八千(qian)元的营(ying)业额。“前些(xie)年，面包市场品牌化发展成(cheng)为主流(liu)，这种小型店面的经营(ying)越(yue)发艰难。”曾长华说，“必须集中力量，才能更好拥抱市场。”
2017年，资溪县召开座谈会(hui)，邀请20多位企业家回乡(xiang)，就(jiu)面包产业集群式发展征求意见。2018年，对于资溪面包产业来说，是具有标志性的一(yi)年：申请了十几年的“资溪面包”集体品牌获批，针对品牌进行开发和运营(ying)的资溪面包科技发展股份有限公(gong)司随之成(cheng)立。
为服(fu)务品牌创立，资溪县近年来定期举办面包行业论坛峰会(hui)、资溪面包美食(shi)文化节等活动，以推介新(xin)品、促进交流(liu)。在打出名气的基础上，当地又建起面包食(shi)品产业城，引入日产100吨的肉松加工厂、年产量在6000吨的预拌粉厂，可(ke)满足半径300公(gong)里范围内的300多家面包店需求，面包食(shi)品产业链链主企业以及巧克力、冷冻(dong)半成(cheng)品、奶油等配套企业随之而来。
“集群式发展，不仅实现高效供应，也能更好控制成(cheng)本和质量。”曾长华说，“有了提(ti)高产品品质的能力，我们就(jiu)有了做(zuo)品牌的底气。”
借助完备的产业链，资溪面包的经营(ying)者顺应市场潮流(liu)，不断闯出新(xin)路子：张协旺转向(xiang)产业上游，开办馅料厂；“鲍师傅(fu)”门(men)店开向(xiang)全国(guo)，树立优质面包店口碑；徐全龙的面包培训基地开始拥抱研学旅游新(xin)业态……
转型升级，推进数(shu)智化改造
资溪中等专(zhuan)业学校内开设的面包班。于垚峰 摄
在面包生产工业园，宽敞明亮的标准化厂房里，工人们有的负责造型、有的负责切割(ge)，烤炉金(jin)黄明亮的光照下，面包色泽非常(chang)诱人。在这里，记者遇到了在上海经商10多年的外籍(ji)客商方子谦：“我们是一(yi)家美国(guo)咖(ka)啡企业，听闻资溪面包准备在店里设置咖(ka)啡角，又看到了现代化、规模化的生产车间，我们愿(yuan)意合作。”
打动方子谦的是面包科技引进的数(shu)智化生产线(xian)。在办公(gong)室里，分成(cheng)16格的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着各个门(men)店的画面；屏幕前的电脑里，存放着原料、生产、物(wu)流(liu)、销售数(shu)据。面包科技公(gong)司总经理钱海华说：“每个面包卖给哪家、卖到哪里，在生产线(xian)上就(jiu)清清楚楚。”
通过销售端反馈(kui)的数(shu)据，了解不同区(qu)域的市场行情，能为次日生产给出精准参考，也能为产品设计和研发提(ti)供依据。“面包行业产品更新(xin)很快，公(gong)司每个月会(hui)淘汰销量靠后的3—5款产品。”钱海华介绍(shao)，以数(shu)据为支撑，资溪面包产业探索建立“网络平台+经营(ying)门(men)店+客户服(fu)务+现代物(wu)流(liu)配送”体系，在智能化改造支撑下，健全供应链、延伸服(fu)务链。
推进特色产业数(shu)智化改造，既要有政策支持，也要有人才支撑。在面包生产工业园，厂房代建、租赁、回购等方式创新(xin)实施，供热供气、供电供水等配套基础设施完善，吸(xi)引了产业链上下游企业带技术、带设备和带市场入驻；县里支持企业数(shu)智化改造的系列政策措施出台，企业购买新(xin)设备额达到100万元及以上的给予10%奖补、设立500万元智能制造发展专(zhuan)项资金(jin)；抚(fu)州职业技术学院与面包公(gong)司合作办学，南昌(chang)大学挂牌成(cheng)立培训学院，资溪中专(zhuan)增设中西面点专(zhuan)业，让人才供给跟(gen)上市场需求。
“小面包形成(cheng)大产业，起步(bu)依靠同乡(xiang)分享带动，壮大依靠提(ti)供公(gong)共(gong)服(fu)务、营(ying)造制度环(huan)境。”曾长华说，“如今，以面包食(shi)品产业链为主导，我们还将寻找与有机农(nong)产品种植(zhi)、文旅等相关产业的连接点。”
刊于《人民日报(bao)》2024.6.12 第2版(ban)
人民日报(bao)记者 杨颜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