参考消息网(wang)5月16日报道(dao)（文/何玲玲 袁(yuan)震宇 段菁菁）2024年4月17日，浙(zhe)江衢州江山市张村(cun)乡(xiang)龙头店村(cun)小南坑自然(ran)村(cun)，廖明(ming)发和美国人苏珊·奥祖(zu)克双手(shou)相握，额头相抵。语言不通，却心意相通。廖明(ming)发说，苏珊就像他的(de)妹妹。
廖家(jia)和奥祖(zu)克家(jia)的(de)缘分，始于1942年。当年4月，一场(chang)反法西斯军事行动以指挥官杜立(li)特之名(ming)载入史(shi)册；而淳朴大义的(de)中国农民冒死(si)将迫降(jiang)深山的(de)美国军人救出的(de)故事，亦成就二战史(shi)上的(de)一段传奇。
这段“血与火铸造”的(de)友谊，穿越近一个世(shi)纪的(de)时光(guang)尘埃，历久弥坚(jian)，不断续写新的(de)篇章。
一枚硬币与一把钥匙
孤悬深山的(de)小南坑自然(ran)村(cun)，经过多年的(de)下山脱(tuo)贫、水库移民后，如(ru)今已无(wu)人居住。村(cun)内大部分房舍(she)已凋敝，一幢(zhuang)被精心修葺过的(de)老房子显得格外醒目，这是村(cun)民廖明(ming)发的(de)祖(zu)屋。
在这座夯土泥房前，89岁的(de)廖明(ming)发将一把铜制钥匙交给苏珊。钥匙对应的(de)银锁，挂(gua)在小南坑口(kou)3号(hao)的(de)木门上，微微晃(huang)荡。
这是两位老人第(di)三次见面。廖明(ming)发是中国村(cun)民廖诗原(yuan)的(de)儿子，苏珊·奥祖(zu)克是杜立(li)特行动3号(hao)机(ji)领航员查尔(er)斯·奥祖(zu)克的(de)女儿。82年前的(de)那个暴风雨夜，中国农民廖诗原(yuan)救下了美国军人查尔(er)斯。
日本偷袭珍珠(zhu)港(gang)后，1942年4月18日，美国空军16架B-25轰炸机(ji)奔袭日本，返航途中由于油料不足等问(wen)题，杜立(li)特中校等飞行员在中国上空弃机(ji)跳伞。长期研究(jiu)杜立(li)特行动的(de)江山市档案馆原(yuan)馆长徐青(qing)说，杜立(li)特行动3号(hao)机(ji)的(de)领航员查尔(er)斯·奥祖(zu)克在执(zhi)行任务返航后，跳伞迫降(jiang)在小南坑自然(ran)村(cun)。
受伤的(de)奥祖(zu)克在山里待了一夜，一早在寻找下山路时被人发现。廖明(ming)发回忆，身(shen)为保长的(de)父亲廖诗原(yuan)带着三个兄弟，用一把躺椅把长相“奇怪”的(de)人抬(tai)回家(jia)中。
彼时，廖明(ming)发只有7岁。在他眼里，被救的(de)人红头发、高鼻子、蓝眼睛，长得高高大大。他的(de)双手(shou)、身(shen)上有很多被树(shu)枝刮破的(de)伤，小腿(tui)上还有一条约一尺长的(de)大伤口(kou)。
“我记得，父亲上山挖了草药敷在他伤口(kou)上，母亲还专门煮了鸡蛋给他吃。”廖明(ming)发说，查尔(er)斯在家(jia)待了五(wu)天，4月23日，他被转移到(dao)了长台镇与其他队员会合。
“临走之际，他送给我父亲和我伯(bo)父两个一美分的(de)硬币，我们一直(zhi)保留(liu)至今。因为语言不通，直(zhi)到(dao)他离开我们也不知道(dao)他叫什么名(ming)字。”廖明(ming)发说，父亲一直(zhi)惦(dian)记他救过的(de)这个人，很多年来(lai)都想再见一面。直(zhi)到(dao)2009年的(de)时候才得知，他的(de)名(ming)字叫查尔(er)斯·奥祖(zu)克。
2012年，廖明(ming)发作为中国营救者的(de)后人代表，受邀前往美国参加纪念“杜立(li)特行动”胜利70周年活动。在他赴(fu)美参加活动的(de)6年后，查尔(er)斯·奥祖(zu)克的(de)女儿苏珊不远(yuan)万(wan)里来(lai)“寻亲”。
在当年父亲获救助的(de)廖家(jia)老宅中，苏珊坐在父亲睡(shui)过的(de)床榻边，久久不肯起身(shen)。饱经岁月洗礼，曾经见证营救记忆的(de)老宅因无(wu)人居住早已凋敝，苏珊随即捐(juan)赠了1.5万(wan)美元(yuan)用于翻新老宅。“这里曾是父亲在战火中栖身(shen)过的(de)家(jia)，如(ru)今也是我的(de)家(jia)。”
往事如(ru)烟，情谊绵(mian)亘(gen)。土墙、旧床、老躺椅，春雨顺着瓦片滑落院中，一如(ru)82年前。从“兄长”手(shou)中接过钥匙，苏珊亲手(shou)锁上家(jia)门，挥了挥握着钥匙的(de)手(shou)说：“我还会回来(lai)，我们见面的(de)机(ji)会还有很多。”
这一幕让现场(chang)不少人潸然(ran)。中国外文局翻译院院长黄玉龙动情地说，我们的(de)泪水是为人类而流，不仅仅是为中美两国人。一枚硬币和一把钥匙，就是世(shi)代国际友谊、珍惜与呼唤和平的(de)象征。
搭建民心相通之桥
“我们今天怎(zen)么活着，决定了他们牺牲的(de)意义。”这是查尔(er)斯·奥祖(zu)克生前常常说的(de)话。
杜立(li)特行动大救援植下中美友谊的(de)根，凝结着中国人的(de)大爱，呼唤着珍爱和平的(de)共同心声。从20世(shi)纪90年代开始，杜立(li)特突袭者协会健(jian)在飞行员和杜立(li)特突袭者子女协会的(de)飞行员后代多次跨越山海寻访故地、寻找恩人。
此次到(dao)访中国，康特伯(bo)格一家(jia)四口(kou)来(lai)到(dao)外祖(zu)父当年的(de)迫降(jiang)地——浙(zhe)江衢州江山市芳源村(cun)竹排岗，与当年的(de)救援者毛光(guang)孝的(de)儿子毛洪根互赠纪念品，共同为在迫降(jiang)地新建的(de)纪念雕塑揭幕。
他们是杜立(li)特行动5号(hao)机(ji)副驾驶罗(luo)德尼·罗(luo)斯·威尔(er)德的(de)后人。战后，威尔(er)德无(wu)数次讲述自己在东京上空30秒(miao)的(de)壮举，以及那个异国雨夜、一瓶威士忌和那些(xie)救助他的(de)中国人。
“据(ju)外祖(zu)父回忆，他当年迫降(jiang)后为了暖身(shen)，喝光(guang)了随身(shen)携带的(de)威士忌。现在，我同样带来(lai)一瓶威士忌和大家(jia)在此举杯，不忘(wang)那段情谊。”揭幕现场(chang)，乔治·邓肯·康特伯(bo)格举杯说。
在江山市档案馆，特雷西·戴安·康特伯(bo)格在展(zhan)柜前流下热(re)泪。泛(fan)黄的(de)纸(zhi)张上记录着江山县美机(ji)降(jiang)落地居民被敌残杀和房屋财产损失情况。“我是一名(ming)历史(shi)老师，但我之前只知道(dao)杜立(li)特行动，不知道(dao)中国人民做出了这么大的(de)牺牲，这让我非常感动。这段历史(shi)能够跨越时间，成为我们之间友谊的(de)桥梁。”特雷西说。
这是中国人民创造的(de)二战史(shi)上的(de)救援奇迹。据(ju)统计，降(jiang)落在中国的(de)75名(ming)杜立(li)特队员中，共有64人被成功(gong)救起，其中51人后来(lai)再次奔赴(fu)反法西斯战场(chang)。也因为这次救援，日军发动浙(zhe)赣战役，屠杀了25万(wan)中国平民。
“人民书写历史(shi)，杜立(li)特行动大救援是世(shi)界反法西斯战争中可歌(ge)可泣的(de)重要(yao)篇章。”中国人民大学国际事务研究(jiu)所所长王义桅说，这段往事应被置于整个人类历史(shi)的(de)高度和格局中重新解(jie)读。
就在纪念杜立(li)特行动大救援82周年中美民间文化交流系列活动在衢州举行的(de)同时，大洋彼岸，一场(chang)名(ming)为“铭记英雄——飞虎队和杜立(li)特中队图片展(zhan)暨第(di)五(wu)届中美二战友谊论坛”的(de)纪念活动在美国俄亥俄州举行。
“飞虎队、杜立(li)特中队的(de)动人故事既是由坚(jian)强热(re)血的(de)中美军人、也是由感恩重义的(de)中国人民共同书写的(de)。”参加纪念活动的(de)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总领事黄屏(ping)说，飞虎队与杜立(li)特行动是中美两国人民友谊的(de)象征，其中显现的(de)细微之处折(she)射着中国礼仪之邦的(de)闪光(guang)。
“衢州的(de)‘衢’，寓意四通八达，它不只是物理意义上的(de)通达，更是心灵层面的(de)相通。”王义桅认(ren)为，杜立(li)特行动大救援搭建的(de)正是民心相通之桥。
1992年，5位衢州籍救援者应邀前往美国明(ming)尼苏达州雷德温市参加纪念活动。衢州以此为契机(ji)于1994年10月正式(shi)与雷德温缔结为友好城市，并在经贸、科(ke)技、文化、教育、医(yi)疗等领域开展(zhan)广(guang)泛(fan)交流。
多年来(lai)，衢州坚(jian)持“请进来(lai)”和“走出去”相结合，全面拓宽(kuan)民间往来(lai)。时至今日，双方共有27位中学教师和3位大学教师到(dao)对方城市学校进行过执(zhi)教活动、13位艺术家(jia)到(dao)对方城市进行艺术采风创作和交流……两座城市以礼相待缔结友好，将朴素的(de)民众(zhong)友谊升华(hua)为城市之交。
衢州与雷德温是中美以“城”结友的(de)一个缩影。40多年来(lai)，国际风云不断变幻，284对中美友好省州和友好城市却行稳致远(yuan)，形成了民间交往的(de)良性机(ji)制。
“友谊树(shu)”枝繁叶茂
在衢州二中原(yuan)校长潘志强看来(lai)，杜立(li)特行动的(de)后半篇文章需要(yao)靠一代代年轻人延续。“中美两国的(de)年轻人都应该(gai)知道(dao)这段历史(shi)，只有铭记历史(shi)，才会珍惜友谊，珍惜和平。”
1994年，衢州与雷德温结为友好城市后，在衢州二中任英语教师的(de)潘志强被推选(xuan)为两地首位互派交流教师。
在美期间，潘志强曾询问(wen)当地人对杜立(li)特行动的(de)了解(jie)，大多数年轻人停留(liu)在“听说过”，却鲜有人了解(jie)行动背后凝结着的(de)中美两国人民情谊。于是，在他任教期间，雷德温市的(de)学校多了一门叫“China”的(de)课程，一颗彼此了解(jie)的(de)种子在大洋彼岸悄(qiao)然(ran)播下。
在衢州二中校园内，一棵多年前由中美友人共同栽植的(de)“友谊树(shu)”已枝繁叶茂，树(shu)边石碑上镌刻着寄语——续“杜立(li)特突袭”传奇，谱中美友谊新篇章。2016年以来(lai)，杜立(li)特突袭者子女协会在衢州二中设立(li)奖学金，并围绕杜立(li)特行动组织英文征文比(bi)赛(sai)。
“杜立(li)特行动的(de)故事需要(yao)经常分享(xiang)，我也在不断寻找创新的(de)方式(shi)来(lai)实现这一点。我和父亲一致认(ren)为教育非常重要(yao)，年轻人是国家(jia)的(de)未来(lai)。作为杜立(li)特突袭者子女协会的(de)我们已经是白发苍苍的(de)人了，现在需要(yao)更年轻的(de)人去讲述和传承这个故事。”苏珊说。
“我们会让学生们立(li)体、完整地去了解(jie)这段历史(shi)，他们还会主动去查阅相关历史(shi)细节，甚至还专门去研读《东京上空30秒(miao)》等书，挖掘到(dao)‘我们不怕牺牲，我们只怕被遗忘(wang)’诸如(ru)此类的(de)经典词句。”潘志强说，在这一基(ji)础上，学生们凭(ping)借较好的(de)英语表达能力，以征文的(de)形式(shi)纪念这一事件，并表达中美两国友谊绵(mian)长久远(yuan)的(de)心愿。
廖诗原(yuan)与奥祖(zu)克“一美分”的(de)故事，当地年轻人耳熟能详，频频出现于征文作品中。衢州二中学生胡文心在文中写道(dao)：年轻一代不应忘(wang)记中国村(cun)民和美国杜立(li)特行动飞行员用鲜血和火焰铸就的(de)中美人民友谊。我们应该(gai)把友谊的(de)火炬代代相传，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(yuan)。
今年以来(lai)，美国青(qing)少年访华(hua)学习交流计划的(de)一批批成员前往中国各地交流访问(wen)，实地感受中国文化，为中美关系发展(zhan)播撒和平种子。
“看到(dao)他们互留(liu)联系方式(shi)，迅速成为朋友，我感到(dao)十分欣(xin)慰。”华(hua)盛顿州林肯中学校长卡尔(er)·霍塞(sai)思说，只要(yao)两国的(de)年轻人有机(ji)会见面互动，他们就能找到(dao)共同语言，打破障碍，共同构建面向未来(lai)的(de)愿景。
在衢州二中，苏珊等人来(lai)到(dao)中美“友谊树(shu)”旁，与师生们一起为树(shu)培土浇水。树(shu)梢(shao)上，新芽在萌发。(参与采写：崔(cui)力)
4月17日，在衢州江山市张村(cun)乡(xiang)龙头店村(cun)小南坑自然(ran)村(cun)，杜立(li)特行动3号(hao)机(ji)领航员查尔(er)斯·奥祖(zu)克的(de)女儿苏珊·奥祖(zu)克(左(zuo))与村(cun)民廖明(ming)发相拥。(新华(hua)社记者黄宗(zong)治 摄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