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刘利元
这是发生在(zai)1996年秋天的事。天气已经转凉，我晚(wan)自习下课(ke)，刚睡下，听到“咚咚”的敲门(men)声。下铺的同学打开门(men)锁(suo)，拉开门(men)缝(feng)，问找谁。听到一(yi)个非常熟悉的声音(yin)，说是找我。我睡在(zai)上铺，赶忙起身，踩着梯子(zi)下了床。走到门(men)口看，原来是以平。脸黑黑的，身体瘦瘦的，穿着一(yi)身运动服(fu)，两眼发红，用很热切的目光看着我。
以平和我同村长大，小(xiao)学同班，初中也同班。后来我考到首府读中专，他在(zai)旗里（县城(cheng)）上了重点高中。以平的心愿是读大学，中专四年，高中三年，如果将来也考到首府，我们又会有同城(cheng)读书一(yi)年的交集。本来我的心愿也是念高中考大学，奈何受家庭经济限制，只好报考中专。因为(wei)当(dang)时上中专包分配，相对来说，性价比高。
“先上床歇息吧！”我说。宿舍(she)里八张床，八个人(ren)，上下铺都住满了，让他和我挤一(yi)宿。以平的上衣、裤子(zi)、袜子(zi)都没有脱，让他盖被也不盖，直挺(ting)挺(ting)躺(tang)着。他平静(jing)地说，一(yi)直想来首府看看，这次终于(yu)来了，声音(yin)很低。我说，来了就好，明早我陪你逛逛。看他的神情比较黯淡(dan)，我没敢说陪他去看附近的大学，尽管(guan)我知道他肯定很想去。以平说，他什么地方也不想去，只想和我说说话。他说，这个夏天，他过得(de)好难。村里之前(qian)没有考大学的，他想试试。我问他，你高考究竟怎样了？他说，没考好。
走了一(yi)整(zheng)天路，他肯定很劳(lao)累了，于(yu)是再没有问话。两人(ren)紧紧靠在(zai)一(yi)起，睡着了。到了后半夜(ye)，忽然听到以平急促(cu)地叫我。我抹了抹眼睛问他，怎么了？宿舍(she)里的其他几位同学也都起身询问，原来这一(yi)晚(wan)，一(yi)屋子(zi)的人(ren)，都没有睡踏实。他翻身下床，说我要走了。我问，去哪里？他说，回去。我知道，他心意已决，很难挽留了。于(yu)是穿好衣服(fu)，送他出门(men)。
楼里楼外，都黑漆漆的。那时没有手表，不知道是几点几分。望着深(shen)沉的夜(ye)空，有说不尽的惆怅。行至门(men)口，他说，不用送了，剩下的路，我一(yi)个人(ren)走吧！看他态度坚决，我也没再坚持(chi)，目送他离校而去……
此后的两个学期(qi)，我考过了剩余的自考课(ke)程，在(zai)同一(yi)天领取了两个毕业证。以平如愿以偿，复读一(yi)年，考上了心仪的大学，后来又考读了硕士。时隔多年，想起那个晚(wan)上，有时还会情不自禁流下泪来。